近日，国务院总理李强主持召开国务院常务会议（以下简称“国常会”），听取资本市场运行情况及工作考虑的汇报。会议从四方面作出明确部署：进一步健全完善资本市场基础制度，更加注重投融资动态平衡；加强资本市场监管；采取更加有力有效措施，着力稳市场、稳信心；增强宏观政策取向一致性，促进资本市场平稳健康发展。
本次会议再提资本市场，释放了哪些信号？如何促进资本市场平稳健康发展？为此，中国基金报记者采访了大成基金副总经理兼首席经济学家姚余栋、招商基金研究部首席经济学家李湛、华泰柏瑞基金首席经济学家兼研究部总监莫倩、民生加银基金首席经济学家钟伟、创金合信基金首席经济学家魏凤春、鹏扬基金首席经济学家陈洪斌、博时基金首席权益策略分析师陈显顺等七大公募首席，深入解读国常会最新部署，为稳市场、稳信心建言献策。
以下是首席“金句”：
姚余栋：此次国常会政策信号明显，在开年给了广大投资者一剂强心针，也为后续的政策跟进指明了方向，对全年经济的高质量增长有着深远影响。
李湛：监管“长牙带刺”是要建立资本市场防假打假的综合惩防体系，“零容忍”打击各类违法违规行为，为市场的稳定运行提供基础保障，保障投资者的合法权益。
莫倩：资本市场的稳定对于国家经济发展和社会稳定起到一定正面作用，本次会议凸显了对资本市场“稳中求进，以进促稳”的内在要求。
钟伟：桃李不言，下自成蹊。具有长期赚钱效应、能够提供有竞争力回报的市场，必然会吸引日渐增长的中长期投资者。
魏凤春：市场稳定的前提是交易双方合规守法，没有道德风险。加强资本市场监管是促进市场稳定和提升投资者信心的必要举措，是纠正市场失灵的应有之义。
陈洪斌：本次会议再次提出增强宏观政策取向一致性，体现了宏观政策在各类政策协调中的主导地位，确保政策出台相向而行、同向发力，发挥政策“1+1>2”的效应。
陈显顺：无论是去年还是今年，政策出台后股市明显上涨，成交量放大，政策短期起到了较好作用。长期来看，政策效果的持续显现，对于资本市场长期稳定向好发展具有持续的作用。
重申稳资本市场
多举措提升“内在稳定性”
中国基金报：此次会议对维护资本市场稳定、增强市场信心，乃至对经济社会大局稳定具有怎样的意义？
姚余栋：年初受多重因素的影响，投资者对资本市场的信心有所减弱，此时提出“采取更加有力有效措施稳市场、稳信心”，政策信号明显，在开年给了广大投资者一剂强心针，也为后续的政策跟进指明了方向，对全年经济的高质量增长有着深远影响。
钟伟：这次会议对稳定资本市场具有明确的信号意义。2024年是中国经济能否在有所修复之后，依托宏观政策发力，驾驭国内外复杂多变局势的重要一年，如能有后续多重举措使得经济增速持续回升，企业盈利持续改善，那么资本市场走向动态平衡也可期。
魏凤春：在高质量发展的征途中，金融为实业服务的前提是金融自身的生态良好，政府此举有助于修复金融生态，实现金融与实业的互相促进和良性循环，夯实现代化建设的基础。
李湛：首先，会议强调要在制度、监管、政策等领域采取有力措施，着力稳市场、稳信心，特别是当前权益市场持续低迷情景下，更有助于防止市场恐慌和不稳定因素积累，增加投资者信心，维护资本市场稳定；其次，通过系列政策协调配合形成政策合力，防范化解金融风险，促进资本市场的健康发展，可以显著提高市场效率和资源配置水平，在投融资两端实现资本市场与实体经济、居民财富的良性循环，夯实宏观经济复苏的基础。
莫倩：一是有助于稳定市场预期，增强投资信心；二是保障资本市场功能正常发挥；三是维护经济社会大局稳定。随着直接融资功能的深化，居民资产配置中股权资产比例提升，资本市场的稳定对于国家经济发展和社会稳定起到一定正面作用，本次会议凸显了对资本市场“稳中求进，以进促稳”的内在要求。
中国基金报：本次会议强调，要进一步健全资本市场基础制度，更加注重投融资动态平衡，大力提升上市公司质量和投资价值，加大中长期资金入市力度，增强市场内在稳定性。如何理解“内在稳定性”的含义？您认为哪些举措可提升“内在稳定性”？
魏凤春：资本市场的内在稳定性是动态的，本质是其职能的正常发挥，即通过动态的平衡，将其融资功能与投资功能充分调动起来，从而达到金融为实业服务的基本目标。提升内在的稳定性，需要一系列的措施。首先要贯彻基本的市场原则，无论是一级市场还是二级市场都必须坚持三公原则。二是将上市公司的利益与投资者的利益在较长的周期内保持一致化。三是提升上市公司质量，分红、回购、股东增持、加大中长期资金入市，都是必要的措施。
陈洪斌：为了提升市场的“内在稳定性”，构建持久有效的资金机制显得尤为关键。为了实现投融资的动态平衡以及一二级市场的协调发展，我们需要采取一系列措施。例如提升上市公司的整体质量，鼓励分红、回购和股东增持等行为，同时积极引导更多中长期资金进入市场。这些举措将有助于优化市场环境，促进资本市场的稳健发展。
李湛：所谓“内在稳定性”是指在不断变化的外部环境下，资本市场价格、流动性等能够维持相对稳定，不会大涨大跌。包括价格波动、资金流动、资源配置、投融资功能等方面的稳定。
姚余栋：阶段性收紧IPO节奏将有效缓解市场的“抽水效应”，助力资本市场实现投融资平衡。回顾历史来看，A股市场曾在2007年以来A股市场共经历过3轮IPO暂停，均直接促使A股市场走出阶段性底部区域。在资本市场面临调整的情况下，收紧融资端有助于促进A股市场长期健康发展，实现上市公司扶优限劣，促进资本市场内在稳定性。
陈显顺：第一，对于国际资本流入流出能够保持稳定，即在外围资金大幅波动时，资本市场受到的扰动可控。建议持续引导中长期资本入市，增加“基石资本”比例。第二，制度的稳定完善，在IPO、定增、减持、分红、退市等方面持续完善相关政策，不断增强资本市场稳定性。第三，上市公司经营的稳定向好，资本市场是经济运行和市场信心的“晴雨表”，资本市场全力支持实体经济发展，发挥优胜劣汰作用，为经济的高质量发展提供助力。
引导中长期资金入市
公募基金大有可为
中国基金报：会议强调，要进一步健全资本市场基础制度，更加注重投融资动态平衡。证监会在“大力推进投资端改革，加大力度引导中长期资金入市”方面，也做出了积极推动。公募基金作为机构资金的重要力量，有望发挥怎样的作用？
莫倩：公募基金作为机构投资者的重要力量，将继续在投资端改革和引导中长期资金入市方面发挥重要作用。首先，公募基金通过基金产品费率改革，降低了投资者的投资成本，有望吸引更多中长期资金入市。其次，公募基金可以通过加大产品创新力度，为投资者提供多元化的投资选择。同时，加大自购旗下权益类基金力度，向市场传递积极信号。最后，可以建立公募基金“逆周期布局”激励约束机制，致力减少顺周期共振，有助于降低市场波动，提升市场的稳定性。
魏凤春：公募基金通过价值发现为投资者创造价值，是中长期资金的重要来源之一。多年来公募基金一直是稳定市场的基本力量，是长期投资、价值投资理念的践行者，其专业性与应对风险能力都得到了市场的检验。从健全资本市场基础制度，投融资动态平衡的目标出发，公募基金要做的是继续加强投研能力，进一步提升风险定价能力。
姚余栋：公募基金管理机构应加大产品和业务创新力度，提升投资者的获得感，吸引更多长期资金入市，完善资本市场的投资结构。同时，公募基金尤其是头部机构应切实发挥引领表率作用，充分发挥权益类产品的投研优势，完善投资者教育，积极践行“逆向销售”，帮助投资者健全投资理念，提升金融素养，树立长期投资和理性投资理念。
李湛：一是创新权益类基金产品，优化各类产品设计。在风险可控的前提下，公募基金可以设计更符合中长期投资的产品来吸引投资者。二是追求长期投资，延长考核期限。公募基金可以实行长周期考核，弱化短期业绩要求。在深入的投资研究、稳健的投资策略、完善的风险管理体系下，通过合理的资产配置提升相关产品收益水平，吸引更多的长期资金入市。
钟伟：脱离融资端改革会使投资对改革的意义相对受限，桃李不言，下自成蹊，因此具有长期赚钱效应的，能够提供有竞争力回报的市场，必然会吸引日渐增长的中长期投资者。
陈显顺：当前我国居民资产、保险资产中权益配置比例较低，公募基金作为资本市场与投资者之间的桥梁，在引导中长期资金入市方面大有可为。
多管齐下
加快推进提升上市公司质量
中国基金报：会议提出大力提升上市公司质量和投资价值。加快推进提升上市公司质量行动，优化完善分红、回购、股东增持等制度机制，提升上市公司价值源泉。对此，您有哪些好的建议？
李湛：在如何加快提升上市公司质量上有四点建议：一是加强信息披露的规范性和透明度，确保上市公司及时、准确、完整地披露信息；二是通过政策支持、资金引导等方式，促进上市公司加快科技创新和转型升级的步伐，提高盈利能力；三是优化退市制度，优化退市标准、程序，实现上市公司优胜劣汰；四是加强监管，加强队上市公司、中介机构监管和自律，防止违法违规行为和市场操纵现象。
在如何优化完善分红、回购、股东增持机制上有三点建议。分红上，鼓励公司建立稳定的分红政策，保证分红的连续性、稳定性；回购上，放宽回购股票的条件和比例限制，优化回购程序，降低回购成本，提高回购效率；增持上，为股东增持提供便利，同时健全股东增持信息披露制度，提高信息透明度。
魏凤春：上市公司的质量是投资价值体现的基础，提升价值的前提是保持真实性，坚决打击造假，应该是第一要做的工作。其次，鼓励上市公司进行市值管理，实行积极的股东主义，通过分红、回购、股东增持等行为保持其市场的品牌和活力。
陈洪斌：为了大力提升上市公司质量和投资价值，应加快推进相关行动，优化完善分红、回购、股东增持等制度机制。建议加强监管执法，完善公司治理，优化激励机制，强化投资者教育和保护，推动市场化并购重组，并加强与国际市场的交流与合作。同时，建立多维度评价体系，提升信息披露质量和透明度，鼓励创新和技术投入，全面提升上市公司的综合竞争力和市场价值，为资本市场的稳定健康发展奠定坚实基础。
陈显顺：第一，进一步鼓励股份回购，尤其是能够提高ROE的注销式回购。当前我国上市公司回购中大部分是以股权激励、员工持股为目的，本质上是以全体股东的利益补贴上市公司高管和员工，不利于保护中小投资者利益。第二，加强对大股东和高管减持的监管和信息披露，考虑到违规减持对投资者信心伤害较大，建议通过立法加强相关监管和处罚。
监管“长牙带刺”
保障市场稳定运行
中国基金报：会议强调，要加强资本市场监管，对违法违规行为“零容忍”，打造规范透明的市场环境。您如何理解监管“长牙带刺”和稳定市场之间的关系？加强资本市场监管能否促进市场稳定和信心提升？
魏凤春：市场稳定的前提是交易双方合规守法，没有道德风险，作为第三方的政府其基本职能就要保证市场机制运行的底线。资本市场特殊的博弈关系，中小投资者天然处于劣势，作奸犯科者如若得不到惩罚，市场必然不能正常运转，规模将会萎缩，生态持续恶化。加强资本市场监管是促进市场稳定和提升投资者信心的必要举措，是纠正市场失灵的应有之义。从海外成熟市场的实践看，监管越严格，投资者信心越强大，市场功能发挥越顺畅。
陈洪斌：强化资本市场的监管与治理效能，不仅是对投资者权益的最佳保障，更是构建稳定、活跃市场环境的长期信心基石。通过有力的监管措施和高效的治理手段，我们可以为市场参与者营造一个公平、透明、有序的投资环境，从而真正激发市场的内在活力，促进资本市场的持续健康发展。
李湛：两者关系本质是通过依法全面监管来有效防范化解资本市场风险。监管“长牙带刺”是要建立资本市场防假打假的综合惩防体系，“零容忍”打击各类违法违规行为，进而维护市场秩序，保障投资者的合法权益，为市场的稳定运行提供基础保障。
钟伟：资本市场信心的提升，关键在于经济增长的实际表现以及企业家信心；其次在于逆周期的宏观政策，能否以强有力的行动引导乐观预期，逆转悲观预期。然后是金融监管的细节，市场监管的底层逻辑仍然是监管的法治化、市场化。
政策同向发力
充分发挥“1+1>2”效应
中国基金报：会议指出，要增强宏观政策取向一致性，加强政策工具创新的协调配合，坚持经济和金融一盘棋思想。这对资本市场平稳健康发展有怎样的作用？
陈洪斌：本次会议提出增强宏观政策取向一致性，体现了宏观政策在各类政策协调中的主导地位，确保政策出台相向而行、同向发力，发挥政策“1+1>2”的效应。
钟伟：在讨论宏观政策的一致性和政策协调之前，需要理解宏观政策和经济周期是否相互匹配。首先，需要关注经济增长是否有效地消除了产出缺口，使增速维持在可持续增长区间；其次，需要关注经济运行遭遇通胀还是通缩预期的影响；最后，宏观政策还需考虑居民就业和收入增长，一个对年轻人友好的就业市场决定经济未来。就中国而言，财政，货币和产业三大政策的作为空间仍然非常广阔。
魏凤春：宏观政策多种多样，总量的、结构的；货币的、财政的、产业等功能发挥都有其严格的条件，如果不加以协调，会削弱宏观政策的效果。从当前来看，各政策的出台，一是要统一，明确以扩张而不是收缩为基本原则；二是要考虑政策的时效性，将短期的技术操作与长期的制度建设结合起来，短期有效是基本的要求。
陈显顺：一是增强政策之间的一致性和连贯性，避免政策之间的冲突和不协调。影响资本市场运行的一个重要因素是投资者信心，而政策取向对信心的影响较大，增强政策取向的一致性和连贯性，有利于呵护市场信心，避免对市场信心形成负向影响；二是通过各方面政策的相互配合，提高政策的针对性和有效性，更好地满足市场需求和经济形势的变化。
中国基金报：如何看待近半年政策的推出节奏和效果显现情况？您认为后续还有哪些政策可以期待？
姚余栋：今年有可能形成一个“货币政策先行，产业政策为主，财政政策托底”的宏观政策组合方向。货币政策上，央行发布会上提到“我国目前定存款准备金率平均水平为7.4%，与国际上主要经济体央行相比，空间相对较大，表明货币政策工具箱相对充裕，未来或仍有进一步宽松的空间。产业政策上，今年预计将会围绕新质生产力这一主题，以专精特新为方向，重点解决过去”卡脖子的问题。财政政策上，今年仍需要积极有效的财政政策来同时满足基础设施建设，民生保障与债务化解等多项目标。
莫倩：在本次国常会积极定调的背景下，政策暖风有望持续：第一，在加强中长期资金入市的引导方面，有望通过税收优惠、产品创新等鼓励措施，进一步吸引社保基金、养老金等中长期资金入市。第二，监管将加强对市场操纵、内幕交易等违法行为的打击力度，维护市场秩序和公平交易原则。第三，通过加强与国际市场的双向交流与合作，吸引长期国际资本配置，提升我国资本市场的国际影响力和竞争力。
李湛：后续可能的政策上，第一，中长期资金入市，呼声比较高的是平准基金入市；第二，公募基金投资业绩考核机制改革，实施长周期考核，以投资者利益为核心，进行价值投资；第三，培育一流投资银行、投资机构，券商行业内部整合并购，实现差异化发展，提升服务实体经济能力；第四，继续合理控制IPO和再融资速度，努力维持投融资的动态平衡；第五，继续严格规范融资融券、转融通业务，打击市场操纵行为。
陈显顺：2023年7月以来的一系列政策对于提振市场信心起到了较好的效果。无论是去年还是今年，政策出台后股市明显上涨，成交量放大，政策短期起到了较好作用。长期来看，政策效果的持续显现，对于资本市场长期稳定向好发展具有持续的作用。对于已出台的政策，要打好补丁。如可以针对盈利规模、盈利增速或分红规模对减持新规作出一定的补充要求，更好地发挥政策效果。
陈洪斌：去年下半年以来密集出台了许多政策，整体政策效果对稳市场、稳信心起到了一些作用，但还需要久久为功，未来期待出台更多的政策稳定资本市场。后续有三方面期待：一是在扩内需政策方面发力，在积极财政政策、货币政策方面做足文章，让微观市场主体有政策获得感；二是遏制大股东高位套现、减持股份的行为，前十大股东减持股份必须提前一周公开披露信息，同时对大股东减持形成的利润，应严格执行20%利得税的规定；三是进一步完善退市制度，打破我国股市IPO的“刚性兑付”。
